陈方:漫卷“撕书”下的高考悲歌

很多书和资料一直留着,不是因为它们还有用。我总是在情感上放不下它们,那些资料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承载着我的整个高中岁月的努力。

  高考前后,如果你看到“天女散花”“六月暴雪”一定不会再大惊小怪。考生们考前考后的撕书行为似乎已经成了必不可少的毕业礼,“漫卷撕书”,那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决绝的告别方式。

  和几位80后朋友聊起“高考撕书”现象,大家都表示非常理解。压抑了这么久,终于要“解放”了,学生们通过撕书来寻回“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的解脱,又有什么不可?青春的他们,在某个时间节点,总是需要一个“放浪形骸”的空间的,谁又去忍心批评他们撕书到底有多“暴力”呢?

上个世纪90年代,还不曾流行撕书。我1996年参加的高考,那时候的高考压力并不比现在的孩子少,只是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带着压力往前走。那时候的媒介远不如现在发达,高考虽然重要,但还没有升级到“全民皆兵”的地步。我清楚记得,高考前几天需要清空教室准备考场,同学们把一摞摞的书和资料打包回宿舍。没有人有撕书的念头,我也不敢撕书。我担心自己万一考砸了,来年复读时这些资料也许还有用。高考完之后,一些同学把这些书和资料全部当垃圾卖给了废品站,五毛钱一斤,能卖“不少钱”。当时,有两个同学去看了通宵录像。那时候县城里还流行播放录像,播放的都是港台片。高三整整一年,很少有男生再踏入录像厅。虽然那时候的学生不如现在的孩子这般肆意洒脱,但放纵的心理还是有的。看看通宵录像,也算是一种发泄吧。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估了分数,填报了志愿,然后各自回家等待发榜。没什么太多感觉,我抱着一箱子书回家了。估计着自己好歹也能考个二本,所以心里也没有太多跌宕,只是觉得完成了一项使命。高考前,我觉得自己很大一部分压力都来自父母,我生怕自己考不上大学辜负了父母的期待,那时候他们已经下岗,如果自己考不上大学,他们一定会遭受更大的打击。好歹,我可以完成这项“使命”对父母有个交代了,也算卸下了自己心底的一块包袱。

很多书和资料一直留着,不是因为它们还有用。我总是在情感上放不下它们,那些资料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承载着我的整个高中岁月的努力。后来有一年听到罗大佑的《闪亮的日子》,听到歌里唱着“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你我为了理想/历尽了艰苦/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但愿你会记得/永远地记着/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时,我总会想起高三的那段日子。她算不上闪亮,算不上美好,我对她的感念是极其复杂的,但总是放不下。而那些书和资料,是承载我回忆的载体。

我很理解现在的考生们撕书的放纵,但还是心生悲凉。到底是什么样的压力,逼迫着孩子们如此决绝地告别他们的高中岁月?你看那些“高考撕书”的考生,大多是在“超级中学”或者欠发达地区的学校里,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学校里,似乎鲜见撕书仪式。媒体在一轮轮地报道安徽六安市毛坦厂中学的“高考景观”,送考的车队驶出校园,乡亲们“十里相送”。孩子们为未来出征,为前途出征,甚至是在为命运出征。出征前他们也通过撕书来发泄往日里的压抑。我没有勇气去嘲笑这类“高考兵工厂”,如果不是这般“变态式”的努力,如果不是拼了命参加高考,他们的未来又在哪里?于当下中国而言,普通人上升的渠道实在太少太少了。

从我参加高考的上世纪90年代,到如今的高考,无论怎么改革高考,考生们的压力从来没有得到一丝缓解,相反,由于各种因素的介入,他们的压力反而越来越大。当然,高考的问题也从来不只是单纯的教育问题,它已经成了复杂的社会问题。所以,我们去嘲讽那些“超级中学”调侃那些“高考兵工厂”无异于隔靴搔痒,而且对于置身其中的考生未必公平。高考已经成了一曲“悲歌”,所幸的是孩子们在参加高考的前后,还能寻得那么一种类似撕书这般放纵的方式。尽管我们都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控诉”。

作者:陈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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