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帆:美国学生看得懂中国的春晚吗?

央视春晚是代表了全中国演艺界最高水平的盛会。因此,在美国教汉语的老师们,都希望通过看春晚,让学汉语和中国文化的美国学生了解中国的文化艺术。但是,美国的汉语老师们越来越发现,自己都看不懂春晚,更加不用说老美了。春晚三十年,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一台热闹的晚会那么简单了,而是给不同年龄,不同层次的观众传递的不同的信息。难怪吐槽春晚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能看懂,有共鸣的人越来越少了。

看不懂春晚的第一个原因,是中国的文化舞台早已经是百花齐放的天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国内的文艺节目严重匮乏,李谷一唱一首《乡恋》就能名扬全国,大家都想听;马季和唐杰忠基本就代表了相声界的最高水平。再把马玉涛胡松华等老一辈艺术家请出来唱几首歌,就已经让全国人民如痴如醉了。新世纪之初,国内的选秀节目不过是超女快男,上春晚的脸孔大家还能跟得上流行,还有熟悉感,还能共鸣,尤其是宋祖英董文华赵本山等连续十几年上春晚的明星,更是维持基本观众群的台柱。然而,这种现象在国内铺天盖地的海选节目的冲击下,荡然无存。即使是国内的观众,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完整地把每一档歌唱海选节目都看全。国外的汉语老师,假如有个两三年没回国的,是否知道“中国好声音”或者“我要上春晚”是什么东西,突围而出的明星是谁,就非常可疑了。

刚放完春节假,回到学校,就有个中文老师跟我聊天,她在除夕完整看了春晚一遍,还用VCR录像机录了下来,想找点材料给她的学生看,但是感到自己都有好多不明白的地方。首先一个,她知道春晚有资格独唱的歌星都是非常厉害的,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霍尊能独唱《卷珠帘》。我告诉她,霍尊是火风的儿子。火凤是谁?就是90年代经常在卡拉OK的碟片上出现的MV的歌星啊,长得像张飞那个!“啊,想起来了,唱什么红花轿那个!”到底只有十年没回国,还能想起。

“那么他儿子唱的歌有什么特别?”

我解释说,《卷珠帘》曾经在一个歌唱海选节目中让评委刘欢落泪。霍尊也是非常热的新生代明星,他自己作的曲。

这位老师完全没有听说过那些歌唱海选节目,甚至连刘欢都忘记是谁了。

然后,这位老师看不懂那个扶老人的小品。全中国人都应该知道扶老人背后的故事了吧?她不知道。

“我不看中国的网站,不用微博,只用推特;只用非死不可,联络人全是老美,彻底融入美国社会了,怎么会知道这些啊?”

我和小伙伴都惊呆了。连那么大的社会热点都不知道的,这个小品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看不懂春晚的第二个原因是没共鸣。假如对背后的文化社会热点完全不知道,春晚很多节目就失去了吸引力。

邻居有几位从国内移民[微博]来的老人,看到春晚的《练兵舞》,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一个个看得兴致勃勃,指指点点:“不行啊!那些小姑娘怎么那么瘦!从前的娘子军演员身体都壮得很,才是个打仗的样子啊!现在的小姑娘,腿都跟筷子似的,那么小,脸画得像木偶,哪有这样的?”

大爷,现在不流行铁姑娘身材了好不好。

但是,年青一代的人则完全看不懂一群女红军跳芭蕾舞是怎么个状况。“最后那个女兵拿两颗手榴弹跳那个部分巨脑残的,手里拿着手榴弹干嘛不扔出去?跳个啥?”00后们看得莫名其妙。

但是,不知道《继承者们》在国内年轻人中大热的中年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李敏镐请上春晚。

春晚最大的看不懂还是文化差异。美国的小学生最讨厌看春晚里面所谓“给小朋友看的节目”。从前的春晚,给小朋友看的节目中还会有熊猫表演,猴子当“超生游击队”之类全人类都能看懂的马戏节目。可是今年的春晚,就只有一大帮扮成马的小朋友在大跳大叫。美国的小学生最无法理解“中国的小朋友为什么一定要装嫩?为什么一定要哇哇大叫大跳才叫做‘像小朋友’?还是,这全是中国的大人们想象出来的小孩子的行为,然后硬加到他们身上?”还有的美国小学生说:“我们老师教我们过年包油角,做煎堆,做蛋散,没说过年要吃饺子的。”显然,他们的老师是旧金山出生的ABC,只知道广东风俗和文化了。(中国大陆出来的人,会广州话,能在美国旧金山当上小学老师的,凤毛麟角)

中国的春晚,已经成为个别族群分别只能看懂一部分的晚会了。对于离开中国超过两年以上的中国人,基本就有百分之八十的节目没有共鸣。对于懂汉语的美国学生来说,能看懂百分之一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拜托美国的汉语老师们,还是不要想法把春晚推荐给美国学生看吧!

作者简介:方帆

旧金山公立林肯高中双语部主任;私立华大中文学校副校长。曾任教旧金山大学和斯坦福大学。2001年加州最优秀教师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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