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祯兆:日本偶像的春天来了吗?

日本艺能界的偶像,曾经一度在本土及国外均有广泛的影响力及叫座力,可是自九十年代进入“偶像寒冬期”后,可说长期处于一蹶不振的状况。直至2013年电视剧《海女》的爆红,令饰演主角天野秋的能年玲奈成为全国瞩目的超新星。2014年她更踏足影坛,主演由三木孝浩执导,由畅销漫画改编而成的《HOT ROAD》(2014年8月在日本公映),媒体纷纷提出日本偶像重生契机的论调。或许我们也可以乘势回顾审视日本艺能偶像的发展历程,分析一下偶像的关键构成特质,最后将现状加以对照来作一判断。

(能年玲奈在电视剧《海女》中扮演的天野秋)

【重省日本偶像之路】

日本偶像研究专家北川昌弘在《八十年代是日本偶像的全盛期》中,就日本偶像过去数十年来的发展,作出了简洁扼要的归纳发展说明。日本明星自电影活跃年代开始,固然已代有才人出,但真正可称得上全民偶像的,大抵以五十年代开始。五十年代的美空云雀,六十年代的吉永小百合及七十年代的山口百惠,可说是三个年代的分水岭代表人物。而自山口百惠开始,日本偶像的属性也由影视元素,转而向音乐靠拢,由1971至1984年的偶像特质,可说是由在电视上献唱,到出唱片大卖,因而成为“歌谣曲偶像”为基本的发展轨迹。但随着活跃于七十年代的CANDIES及PINK LADY到美国发展,加上山口百惠又因结婚而退出艺能界,于是偶像不得不进入交接期。

(日本偶像山口百惠)

八十年代最具影响力的偶像,早期当然以松田圣子为著,而以模仿她而后起的一众“花之82年组”如松本伊代、小泉今日子、早见优、石川秀美及中森明菜等也来势汹汹。但此时期的一大特征,乃体现于药师丸博子、原田知世及渡边典子等“角川三人娘”身上,她们透过电影演出与原著小说的互动关系,因而大幅度锁定了广告市场。更有趣的是,她们的全盛时期,基本上差不多完全没有演出任何日本电视剧,可说是电影主导日本偶像育成的最后一个黄金年代。

85至87年就开始进入日剧育成的偶像年代,中山美穗、南野阳子、齐藤由贵及浅香唯等,全都是以此奠定偶像地位的新一代。其中也因为透过电视去听歌的年代已经过去,而歌谣曲节目也开始式微,于是新一代偶像于广告上的重视性益发提升,而且也附加了多项新功能于身上。如小泉今日子成了潮流衣着品味的女王,而后藤久美子就引发起后来的美少女风潮,至于宫泽理惠、牧濑里穗及观月亚里莎就更有3M之称。

可是就在八、九十年代的转接之交,日本偶像便开始步入了“偶像寒冬期”。当年的大热音乐组合是喜欢面无表情演出的WINK,与此同时也趋各偶像分众期发展,如由性感偶像出身的饭岛直子便一跃成为治愈系女王。直至96年广末凉子的出现,才可说令日本偶像得以复活。其后早安少女组也于《ASAYAN》中出道登场,令音乐系的偶像也得以幸存下来。当然随着向2000年趋近,本来依赖传统媒体如电视电影育成偶像的模式,基本上已僵化失色,新一代应网络上的SNS力量,逐步建构出自己的偶像品牌。AKB48是一成功例子,而前文提及的能年玲奈则是一异数,将来的生成衍化大抵仍有待观察。

【偶像的关键元素】

日本资深影评人宇田川幸洋剖析偶像的特质,提出了机能上及气质上的区别说,我认为颇有参考意义。他指出一般人去分析偶像,往往着重了前者,简言之就是去检视偶像有哪方面的才华,如是否歌艺精湛又或是演技出色,然而这正是一大误判的落差区。当然,有专业方面的才华固然是成为偶像的有利及重要因素,但是否因而就可以成为偶像,相信彼此也心中有数。

他指出七十年代的日本偶像中,如浅田美代子及风吹纯等,都是以歌艺拙劣见称,却无损她们作为“偶像歌手”的地位。而且事实上,不少演员及歌手为了强调自己的专业性,往往更在公开发言时突出自己不是偶像,好像一旦“沦为”偶像,就在专业表现的“机能”上“失格”。宇田川幸洋指出的现象,相信大家都深有同感,正如以上提及的偶像的名单中,如日剧女王中山美穗的艺技,又或是AKB48的歌艺,大抵都不是人人公认可登大堂的那杯茶。

那么回到气质上的元素,究竟又是怎样的一回事?是的,那的而且确来得抽象及主观。正如三木孝浩分析能年玲奈的“偶像性”之际,唯有称之为“无论做什么,都能够随意地发光闪耀”命之。他指出偶像之所以能成为偶像,就是即使她不发一言,观众仍然想一直望着她,从而去思索究竟她在想什么,又或是想做什么等等。这就是“偶像性”的精神,又或是用我们的说法,是非常合观众的眼缘。而三木孝浩指出,作为导演对偶像的育成,大抵就好像为她在眼前增设控制杆,好让偶像操控发展的方向,把“偶像性”进一步及多角度加以发挥展示。套入《HOT ROAD》中去理解,能年玲奈于《海女》的成功角色天野秋,是一位天真烂漫无邪气的正真少女,可是在《HOT ROAD》中,则要出演一名不良金发少女宫市和希,并卷入暴走族的风波之中,可说是把成功形象做180度的逆转。当然任何新变也一定有风险,仅视乎得失两端的平衡计算考虑吧。

回到文首的议题:日本偶像进入重生期了吗?我大抵仍保持审慎观望的态度,尤其是能年玲奈的例子,大抵仍是沿着影视育成的传统偶像轨迹发展。从“气质”上而言,她较为接受九十年代广末凉子,但演技上的“机能”则仍大有不如(广末凉子的不良少女形象代表作,可参看《圣者之行进》),然而广末也未能成功转型过渡为一成熟女优,可见偶像的兴衰转化,的而且确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事。

(《圣者之行进》中的广末凉子)

作者:汤祯兆,香港影评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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