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士兵:告别失忆年代才有真正自由

我看电影《归来》,是午夜场。偌大放映厅,只有三五个人,空荡荡的,像是一种失落的内心,需要太多的历史和现实,往里装。

空荡带来的安静,让电影里的陆焉识,还有冯婉瑜,走下屏幕,站到我身边,对着耳朵呼喊、哭泣。然后,痛苦钻到心里去了。还有,他们的女儿,那个在《红色娘子军》的样板戏里跳舞的丹丹,那眼神呀,真能杀人。

到底是怎样扭曲的年代,要让人们过得那么苦涩,那么无奈;到底是怎样邪恶的文化,要让人性变得如此极端,如此低下?

就是文革。

  5月16日电影《归来》上映。1966这一天,文革开始。《归来》,是文艺对文革的一次重大“脱敏”。此前,能对文革时期的政治生活进行如此细密绵长展示,这样的电影极其罕见。张艺谋倒是尝试过,不过,他的《活着》死了。这回《归来》活下来了,连央视和《人民日报》都介入了影片报道。那么,以后更多的文化工作者再面对文革题材,就不要固步自封了,应有理由和勇气去做更多探索。

  我们对文革失忆太久了。失忆的人生极其痛苦,失忆年代的人性特别容易迷乱。

在《归来》里,冯婉瑜用一个人的失忆,展示了特殊年代给个体制造的灾难。现在,如果我们还是对文革陷入群体性失忆,那么,就会有太多的人性和伦理,依然无法走出混沌的泥潭。

其实,近年来,中央高层曾相继表示,“文革的错误并没有完全消除”、“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悲剧也有可能重演”,并且强调要“不走老路”。现在,释放《归来》为文革“脱敏”的意义,让人们对文革不再陷于群体性失忆,就是这部影片最大的价值指归。

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愿意接受将这部电影过多纳入到政治框架下来解读。毕竟,电影是艺术,也是娱乐。正如《归来》编剧邹静之所说,“电影有的人看浅,有的人看深。”

我不认为,看到文革年代的政治影响人性就是深。如果真能从陆焉识和冯婉瑜的爱情故事中揭开人性的秘密,同样是深度。

在电影院里,我后排的观影者,不停哭。我回头看她,她低头擦泪。出影院时,我随口问,为什么会这么伤感。她说,在那个年代,人过得那么难,却可以爱得那么深,而现在很多人,累觉不爱。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有一种难言的共鸣。回家路上,一个人对着城市灯火,想起很多事,也想起严歌苓在谈这部电影时所说,“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你失去的时候,才感到他的珍贵。”

为什么,太多原本弥足珍贵的情感,在我们这代人,就偏不珍惜。为什么,这个时代还有那么多的伦理扭曲。原因其实也就在于,我们陷入一种群体性失忆中,不懂得通过历史反思,来梳理自己应该坚守的文化价值,让人性陷入太多的迷乱。

事实上,被文革毁坏的文化价值,毁掉的情感伦理,事实上,到现在依然没有重建。而重建的最起码底线,也就是要求我们,对文革不能群体性失忆,不能不进行彻底的反思。

在《归来》影片的结尾,文革结束了,造反派的方师傅被专案组抓走了,追责清算开始了,对很多家庭来说,悲剧才刚刚开始;剧中强调,“很多年后”,失忆的冯婉瑜还在苦苦等待,陪伴她的陆焉识对这样的苦难无可破解,只能一起等待,谈不上希望,也谈不上失望。也就是在说,这样的惯性,这样的麻木,从历史走到今天,依然没有结束。

因为失忆,无从反思,也就无法求解。看着文革时的政治运动让“人变成鬼”,现在,如果还是没有对极权文化的强烈反思,没有对传统伦理充分敬畏,太多的人心一不可能醒不来。而活在失忆年代的人们,永远也不可能明白,在自由的土壤上开出的情感之花,才会美丽,又不败。

作者:单士兵  重庆时报外埠新闻副主编、评论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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