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黄海波的老大和老二

黄海波
黄海波

黄海波因嫖娼且双飞被捕之事激起社会各方面热烈讨论,就此给出的诸多意见中,笔者认为有三条或值得商榷。

第一条认为黄海波作为表演艺术家,嫖娼只不过是为了亲力亲为地体验生活,更深入地融到真切且淋漓的民间中去,好让自己以后的表演更加栩栩如生。我却不觉得像他这么一个动辄出现在央视一套八点档电视剧集中,以下达和宣扬主流价值观为本职的人,会有机会来呈现来自嫖娼的觉悟和美学。且不说,他饰演的角色多是城市里不值一提的小男人,尽管在工作、家庭和恋爱生活中饱受压力,却永远积极乐观地忍受着并进取着,并在最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在这一套既励志又洗脑的官方教化体系中,辅以官方近来打黄扫非态势之雷厉风行,我真看不出其嫖娼的体会心得、经验招数有什么用武之地。更不用说还是双飞。所以,这里奉劝一下当今中国的主流演员们,嫖娼不仅违法犯罪,更是屠龙之技,学来亦无用。

以《裸婚》和《咱们结婚吧》为代表,黄海波所饰演的城市小男人所遭受的压力和摧残多来自其丈母娘(此或是这些剧集能反映出当代城市小男人现实处境的唯一真 实一处),因此广大观众亲切地称他为“国民女婿”。我却觉得称他为“国民癞蛤蟆”更准确些,凭其角色卑微的地位、寒酸的收入、更不用提用那对骨碌碌乱转的 小眼睛来提神的略显猥琐的长相,却能娶到高圆圆、海清、张静初此等一等一的老婆,这当然是癞蛤蟆娶公主的童话,这种现实难寻的童话性所具备的欺瞒、安抚和 催眠作用,也许正是这些剧集在广电总局和观众们两边讨好的原因。

据此牵出来第二条意见,癞蛤蟆毕竟是癞蛤蟆,在跟高圆圆、海清、张静初演完童话剧之后,灯火寂灭,回到回台,癞蛤蟆还是要回到自己没女可泡的残酷现实中去,过本应属于他这么一个小眼睛骨碌碌乱转的猥琐男的现实生活。而嫖娼且双飞,正是这现实一种。

这条意见的潜话语是,囿于丑,黄海波过不上别的男演员在大家想像中和各种绯闻所佐证的,跟女演员们或女粉丝们过着的令人目不暇给的繁重性生活,于是只好退 而求其次地嫖娼了。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因为我马上就可举出休·格兰特和杜德伟等等那些英俊帅气,亦就此应不缺愿意与之过性生活的女演员或女粉丝,却仍旧去 嫖娼的男演员来作为反例。

更何况,网上为此事的留言评论中,不计其数的女粉丝娇嗔地抱怨黄海波道: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这娇嗔的口气既说明还是有不少妓女和女朋友之外的女性愿意跟他 过性生活的,又反过来说明他为什么不愿过这样的性生活,而选择了妓女。因为他极可能只是想过除了性生活本身之外不再夹杂任何别的东西的纯粹的性生活,这个 要求妓女可以满足他,女粉丝则很难,除了交媾之外她们很可能向他要签名,跟他争论某场戏表演细节上的处理,甚至让他在交媾时扮演他在某部戏中的角色也并不 是没有可能。

烦不烦?当然烦。不就交个媾嘛。搞那么多前戏后戏做什么?这正是嫖娼业成为人类史上最悠久,最不可撼动的行业的原因。这一行业将性生活从道德伦理层面拓延转移到商业层面,在爱情-性或婚姻-性之外,建立了钱-性的模式。这一冷冰冰的模式神奇地抹去一切总缠绕包裹在性行为外面的各种乱七八糟,而精赤地仅剩下了性行为本身。

请注意,这里我将上文用惯的性生活改为性行为,因为嫖娼意义上的性几乎算不上什么生活,特别在一切资本化、市场化的当下(所以即便将柳永、波德莱尔、叔本 华和列宁穿越放至今天的红灯区,他们也再找不到曾从妓女那里获得的诗意、哲学启迪和革命精神),莫说不算生活,它甚至连动物性都谈不上,它更像基于买卖的一场机械活动。

所以不管跟养小三还是强奸相比,嫖娼是社会成本最低的婚外性行为,这显而易见。由此这里提到的第三条意见就显得迹近痴蠢了,它来自一些已婚的或曾在婚姻生 活上有过不愉快经历的妇女公共知识分子,她们认为去嫖的一切男人都不知羞耻,而已婚的这么做比未婚的更不可原谅。她们这么说当然不是在鼓励她们的丈夫们去 发展婚外情或去强奸,她们是在维护一夫一妻制的贞操观,及其一切性行为必须基于爱情的伦理,即她们像男人要求她们一样去要求男人,既企望他们在新婚那天才破处,并要求他们一辈子只肏各自的老婆一人。

看出来没有?她们才是沙文主义和男权社会最本质最坚实的后盾。

这里牵扯到一个不论男女必须去面对的前提:一个人是不是一辈子只想跟一个人过性生活?若不是,当出现与另一个人过性生活的欲念乃至实施时,是否必然会伤及 对原配的爱情,并必然会破坏与原配经营已久的相处模式?仔细想想吧,一个男人如何通过嫖来证明他不爱他老婆的?一个女人又是如何通过卖淫来证明她不爱她老 公的?并进而证明他们不惜舍家弃子?有没有用自己老婆卖淫的钱度日的男人?而那些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女光棍,又有几个仅因为丈夫嫖就会真的跟他离婚的?

纵然人生来不是用来纵欲的,却也不必非用来禁欲不可。男性生殖器官俗称老二,这一称谓赋予其有别于老大的独立人格,且将两者关系并为兄弟而不是父子或主 仆,正是要凸显他俩的平等地位。老二不一定非要听老大的,老大也不一定每件事都能说服老二。即便一母所生,彼此也无法成为对方脑里的蛔虫。即,性欲并非无时无刻被理智所控,而即使一个臣服于伦理道德的人,也不一定永远都能克制其生殖器官的永远勃起和不时起义。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兄弟反目呢,也许婚姻不幸福,也许一撒手老子就剃度了。

如果不再将嫖客等同于对家庭不忠的人,你会发现嫖娼反而是是维护一夫一妻制稳定性的最佳社会调剂机制,而所谓贞操观,所谓爱-性的伦理模式却是道地的不和谐因素,这些糟粕观念若变得坚定极端,或会培养出恐怖主义也不一定,跟乱石打死擅自过了一回性生活的寡妇一样,想像一下,一帮以广场舞为名义集结的妇女, 制定战略,研究战术,夜一深就黑布蒙面,携刀出门,候在妓院门口,出来一个男的就阉一个,手起刀落,无一落空。

这次民间对黄海波浩浩荡荡的支持说明人民正在觉醒,并从另一层面说明生产资料的分配模式确实决定性地影响着社会的主流价值,且不以上层建筑的主观意愿和客观钳制为转移。我的意思是,在一切都市场化的当下,披着爱情羊皮的婚姻亦越来越类似买卖,满街在穿戴上绝不比妓女不撩人的正派姑娘们都纷纷把自己摆到了货 架上,那些嫁姑娘像狗贩子卖狗一样的丈母娘们,你们这时去唾弃买春客的道德观也未免太自辱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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