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流氓朱厚照

朱厚照临终前,他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轻佻和浪漫与大明的木讷古板的整体气氛是格格不入的。他是不能承受之轻,而他的大臣们则是不能承受之重,他的轻松,有意无意中恰恰形成了对大臣们的一种嘲讽,甚至是一种调戏。我喜欢这种嘲讽与调戏,它让沉重的大明,有了一丝浪漫,几许轻松,否则明史还有什么意思?

小流氓朱厚照

端木赐香

黄鼠狼下老鼠,一窝不如一窝。朱重八的威风,朱棣的能耐,到了明武宗朱厚照这一代,就只剩下小流氓风度了。

厚照小的时候很爱读书听课,当然那时候他别无选择,因为大明的皇宫里除了女人多以外,也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厚照的爹孝宗觉得应该加强儿子的素质教育,所以经常让他做户外活动。这一户外就不得了了,小厚照发现,宫里的世界很无奈,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从此对读书听课没了兴头。这一点我有体会,我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就最爱体育活动,某天下午由于打扫卫生没有踢成足球比赛,回来哭得两眼泪汪汪的。他娘的。

1505年,也就是郑部长郑阉人首下西洋百年祭的那一年,明孝宗与世长辞。临死的时候,拉着儿子的手说:你办事,我放心。如有事,找内阁。朱厚照继位,是年15岁,虚岁。

小小少年没想到,一做皇上,自己的体育课反而都被取消了,天天净成政治课与语文课了。政治课,一副孔朱面孔,令人生厌。语文课呢,更是那种误尽苍生式的:可恶的大臣们,仗着自己高考状元的功夫,上的奏折长、净用生僻字不说,还玩王蒙式的语言瀑布——句与句之间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天天批改这作文放谁也烦,何况一个小小少年?

小小少年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位心理学大师,名叫刘瑾。他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喜欢什么,逗鹰斗狗啊,牛羊抵角啊,一帮子玩得好欢。大臣再上折子,小小皇上写个“阅”就完了。有时候玩得正高兴,刘瑾也撵着叫写“阅”,小皇上一听就急了:“事事都需要我来阅,要你们干嘛”?

同志们,这就是民主,这就是权力下放啊,刘瑾要的就是这句。虽然刘瑾认字也不多,但是跟太祖元璋相比,也不算太文盲。国家大事,说穿了就那么一回事,放谁也能阅两下的,大不了念个冒号罢了。江山就这么坐了下去。

少年皇上似乎除了不适合做皇上,其他方面则样样拿手:

他适合做经纪人。他在后宫弄了店铺,自己穿上平民服装在里头跟人讨价还价,讨得那个乐。如果大明不搞海禁,那么那时的百姓会跟现在的百姓一样全民下海,十亿人民九亿商,中国明朝那颗资本主义的小豆芽也不会只发展为萌芽状态。

他适合做酒店老板,他率先在自己的酒店里弄了吹拉弹唱的三陪小姐,弄的那个热火朝天啊。

他适合做杂技团团长,他让各色人等在自己面前表演绝活,央视的曲艺杂弹估计也就这么一个水平。

他还举办世界小姐的选美比赛,最后发现西域小姐比中国小姐俏多了。他把这些俏小姐,弄到自己的别墅——豹房里,亲密接触,亲密会谈,加强了中西性文化的交流与传播,加深了中西人民的友好与感情。一衣带水,水乳交融!

他还特喜欢卡拉ok,兴致一来,就扯开嗓子卡拉一首,堪称与民同乐,当然他的人民只限于三陪小姐和宦官们。

少年皇上渐渐长大成人,成人的标志就是,二十岁的皇上开始喜欢给人做干爹了。众所周知,做干爹是明朝的太监、近代的黑社会和现代的官员最喜欢做的事。太监喜欢做干爹是为自己留后路,黑社会做干爹是为了给自己找打手,官员做干爹是为了泡干女儿时比较方便。而朱厚照喜欢做干爹,却是因为他的好武,他有127名干儿子,全都是军官。

干爹闲来无事,就在京城里和干儿子们表演军事会操,他自己单独指挥一支方队,当然他的兵都是太监,号为中军。他可能读书少,不知道孙膑为吴王阖庐训练英姿飒爽之女民兵的事儿,否则他可能把后宫那么多的小脚老虎们拉出来进行军训的。

干爹也没白当,他和干儿子们的军事演习接近了实战水平,因为京城百姓不但惊动了,争相围观,据史书记载,就连京城的鸡啊狗啊也跟着狂吠三天。

演习并非实战,不过瘾。终于有了机会,1517年,厚照和干儿子们在塞外玩的时候,正值蒙古鞑子在关外骚扰,厚照自封“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身先士卒,与蒙古人激战,战争结果:厚照差点被俘,蒙古死16人,我军伤亡600余人。蒙古人跑了,当然就是我们胜了。班师回朝的路上,大将军那个乐啊,专门弄数十辆大车,上载和尚和美眉数百人,令他们互发短信与微信,自编荤素段子,打逗取乐。真正实现了孟子所谓的独乐乐不如与民同乐的圣训。

1518年,皇上又想打仗了,命令大学士起草敕旨,命令“威武大将军”再次到北方巡视。四位内阁学士都不愿干这种缺德事,其中有一位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说:打死我我也不干。小流氓比朱棣那种大流氓仁义些,根本不屑理这帮泪腺发达的傻鸟们,他自己上路了。在路上,还不忘封自己为镇国公,后来又封自己为太师,位居大学士之上,这样朱寿将军就成了厚照手下的最高级的文官了。不但做官,还有薪水——岁支俸米五千石。

遗憾的是,蒙古人的战术是敌来我跑的游击战,所以朱寿将军找不着敌人,无功而返。京城里迎接他的,是一场辩论赛——大臣们发现光靠哭也不行了。两位大学士说,皇上自我降级为镇国公,先皇们如何排位,跟着降吗?内阁首辅干脆装傻发愣:所谓的威武大将军朱寿到底是何人?如果并无此人,就是伪造圣旨,依法当斩。厚照依旧用浪漫来回击这帮傻瓜呆鸟——1519年,厚照又想南巡了。全体傻鸟就跪在午门前集体哭丧。明朝官员们的泪腺是有史以来最发达的,也不知咋搞的。傻鸟们哭得地动山摇的,厚照就命人扒他们的裤子,每人屁股蛋上赏30板子。这些文官们从来不上体育课,屁股估计特嫩,所以,最后因屁股问题而致死的,计11人。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被皇上打屁屁,都是忠臣才能摊上的待遇,你倒想叫人家打你屁屁,可你屁股没有坐上相应的位置,自己撅开屁股,政府也不赏你一板子的,菊不是你想爆就能爆的。

政府的板子很重,官员们的屁屁又很嫩,所以,打死的机会就比较多些。打死,虽然不能叫死得重于泰山,但起码死得重于菊花,比鸿毛要有分量多了。所以有些大臣在屁股疼得要命时,脑袋却很坚挺,对那不争气流泪的儿子吼叫:哭什么哭!为皇上而死,死得其所,虽死犹荣!我一朋友(处级干部)怀疑自己得了坐骨神经痛,屁股老疼,我就替他遗憾:你要是生在明朝就好了,有事没事犯个小错,政府里就有专人拍你屁股。要不你就写个折子,强烈要求恢复廷杖制,持杖人都换上政府女秘书之类的,多好玩啊,至于引咎辞职什么的,不符合咱国情,就算了。

闲话少说,厚照成全了诸多爆菊英雄,最后还是南巡去了。他的南巡,不是高瞻远瞩,更不是带领人民走进新时代。他在南方打虾来着,撒网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撒河里去了。厚照平日里日理万鸡,身体状况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次掉河里做了回落汤鸡,元气大损。回来后还住进豹房,坚持与小姐们同乐,1521年,不幸牺牲,终年31岁。山河呜咽,大地失色,人民的好皇帝就这样撒手西去。

厚照不是个好把式,“亲亲啃啃”的种地多年,浪费恁多肥田肥水,也没结出一个谷穗来,导致革命之班无人接。临终前,他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轻佻和浪漫与大明的木讷古板的整体气氛是格格不入的——直到今天,还有史家在谴责他:某日紫禁城的乾清宫起了大火,自二更天一直烧至天明,作为当朝天子的他,很幽默很富想象力地脱口而出:好大一棚烟火啊。他是不能承受之轻,而他的大臣们则是不能承受之重,他的轻松,有意无意中恰恰形成了对大臣们的一种嘲讽,甚至是一种调戏。我喜欢这种嘲讽与调戏,它让沉重的大明,有了一丝浪漫,几许轻松,否则明史还有什么意思?

总之临终前的他,可能觉得自己走得太远了,所以他对司礼太临说:“朕疾不可为矣。其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重,与阁臣审处之。前事皆由朕误,非汝曹所能预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走完了自己的人皇之路,临终还要大包大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我的一位做中学老师的朋友感叹:中国这环境下,老师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我想说的是,大明那环境下,皇上也不是人干的活,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让体制给毁了!

作者:端木赐香,历史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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