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瘾少女死亡背后的无形之手

河南郑州搏强新观念培训学校不大的操场,平时是学生们训练体能的地方。5月19日夜里,学生郭玲玲在操场上接受两小时“加训”后死亡。 新京报记者 卢美慧 摄  
河南郑州搏强新观念培训学校不大的操场,平时是学生们训练体能的地方。5月19日夜里,学生郭玲玲在操场上接受两小时“加训”后死亡。 新京报记者 卢美慧 摄

“监狱实验”、“摧残基地”、“纳粹集中营”……这些触目惊心的词汇,说的不是二战,而是戒网瘾学校。

5月19日,19岁的河南少女郭玲玲,死在了郑州一所戒网瘾培训学校里。20来天后,此事经当地媒体披露,引发全国持续关注。

有人说,这是监管之错,出事的学校连续7年年审过关,教育监管部门干嘛去了?有人说,这是认识之错,“网瘾”本就不属于病,干嘛要去治疗?更有人毫不留情地指出,这是家长之错,孩子出现问题,“稀里糊涂找个机构,企图一劳永逸地让孩子脱胎换骨”。

“谁给了戒网瘾学校法外特权?”

“(死亡)事件发生之后,林灏有个让自己挺难过的发现:他并不感觉难过。他问了很多跟郭玲玲朝夕相处的同学,答案是同样的。”

这是23日《新京报》相关报道中,一个重要细节。

对生死冷漠的不止是这些被折磨的、不谙世事的孩子们。“郑州戒网瘾学校对学生死伤何以如此漠然?”此前,红网所发评论已注意到,在嫌疑人被刑拘之后一段时间内,搏强学校(涉事学校)依然在正常招生培训,副校长称影响不大。

“浏览这则新闻,如同在读一则恐怖故事。”除了感慨,该评论作者柏文学还接连发问:请问教育局对博强学校的校规是否了解?是否到现场观察过戒网瘾训练活动?稽查过没有?难道教育管理和督查工作,就剩下“颁发办学许可证”、颁发“合法办学单位”牌匾?

“谁给了戒网瘾学校法外特权?”质问政府部门监管责任的还有《人民法院报》、《南方都市报》、《潇湘晨报》等多家媒体。“有些部门连‘卖陕西面皮都要发证’,可是对于事关孩子身心健康的戒网瘾学校,却推说‘人手不够’。”“涉事学校究竟是通过怎样的手段获得了监管方的青睐,又是凭借怎样的途径获取了相关的培训资质?监管部门的失职与缺位,恐怕更需去追问。”

同样是聚焦政府部门责任的缺位,《华商报》、中国青年网的评论,重点在呼吁“戒网瘾”的国家标准出台:国家除了有明文规定不准体罚学生之外,对于这些戒网瘾教学机构,并没有任何规范标准甚至统一教学大纲,戒网瘾机构只能凭经验甚至“想象力”来帮助学生戒除网瘾……国家和地方政府相关部门需要对各类戒网瘾机构进行规范,实现由“大乱”到“大治”。

“网瘾就不该被贴上精神病标签”

有媒体呼吁出台标准,有媒体则指出,网瘾就不该被贴上精神病标签。

齐鲁时评“肯定地说”:整个社会都将网瘾当成一种精神疾病,必然会在治疗方面陷入误区,各种不正常、不合理甚至暴力的手段,就成为了治疗方式。

“网络成瘾症,最初只是一美国精神科医生在社区论坛内编造出来的玩笑。国际精神医学领域通用的两大诊断体系均未将网瘾定为精神疾病。甚至中国卫生部也否认将网瘾列入精神疾病范畴。”某门户网站制作的专题指出,曾经被热议的“中国网瘾标准成为世界标准”完全是误读,相关权威手册仅将“网络游戏成瘾”列为值得“进一步研究”的情况,非已确定的精神疾病。

而网上多名实名认证的心理咨询师,也发表了类似看法。@武志红说:网瘾是心理疾病,这是中国定义;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多的戒网瘾机构在中国,其他的,好像除了一家外也都在中日韩。

“在互联网毒害儿童的观念下,中国敏感的家长们‘打着救救孩子旗号’将孩子送入或骗入反网瘾机构。但2010年,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公布的调查研究令人惊讶,矫治机构资质审批混乱,批准的部门更是五花八门,包括教育部门,工商注册、共青团组织和卫生部门,甚至还有民政局、文化局等部门,但几乎都无医疗资质。”

看见学校有外人进出,学生们仿佛看到救星,这是他们扔出的求救纸条复印件。上面写着“救救我”。
看见学校有外人进出,学生们仿佛看到救星,这是他们扔出的求救纸条复印件。上面写着“救救我”。

学校与家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2009年,广西一名网瘾少年被教官殴打体罚后死亡;2007年,重庆一名网瘾男孩因受不了体罚而跳楼……河南郭玲玲的死,绝不是第一例。那么“这样崇奉暴力、以体罚代教育的学校”,缘何大行其道?包括新华社在内的不少媒体,与众多网友,都认为家长“难辞其咎”。

《新京报》一个星期前已反问:有哪些父母愿去“戒网瘾学校”受教育?悲剧之后,当地教育部门回应,此前从未接到过家长的举报。也就是说,很多家长认同该校所采取的封闭式管理、体罚等堪称变态的教育方式。

而在该报昨日跟进的另一篇评论中,作者更直言:“吃人的戒网瘾学校,生存土壤是一些家长同样对暴力教育的迷信。甚至死亡都没有警醒一些家长”,“家长忽视日常的教育、自身的示范,却想直接要一个‘乖巧懂事’的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家长是替孩子点的头。”

如果说,《新京报》的评论尚属温和,认为“这些父母并非不爱自己的孩子,初衷为了孩子好”,那么一些来自医生、网友的心理“解剖”,则是让人直面淋漓的鲜血了。

“这是家长与戒网瘾学校的(至少是无意识的)共谋。不止一个家长对我表达过这个意思:孩子这个样子,他们做好了不要的准备。”@武志红说。

心理咨询师@李雪爱与自由似乎更是揭起短来毫不留情:因为孩子不受自己控制让家长生不如死,潜意识里希望没生过这个孩子。如果孩子被虐死,既满足了潜意识动力,又转嫁了杀死孩子的愧疚感,只需要恨学校即可。

这些擅长揣摩人类心理的人所做分析是否准确,我们不得而知,但江苏医生武洁发表在《潇湘晨报》上的评论,则轻易会被人认同:“孩子们之所以沉迷虚拟的网络之中,可能正是因为现实中父母的关爱太少,孩子的生活太无趣使然。”

网瘾依旧,斯人已走。这一次的悲剧,能否警醒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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