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饮冰:实力犹存的日本纸媒

报纸是不是快死了?这个话题在中国非常热,各种媒体人非媒体人都愿意插一脚,吐个槽,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积极尝试新媒体的罗振宇说“报纸必然会死”,东方早报社长邱兵则说“报纸还没有资格死”。

抛开“会不会死”这一层面,中国的纸媒正危机重重恐怕无人持异议。正如年初停刊的《新闻晚报》在停刊词中所言:“时代的脚步并不为过去的峥嵘而停留,在网络、移动终端推动的媒体变革大势下,传统媒体越来越快地进入到重组与整合。不改革、无前途,不调整、无发展。”

(日本民众通过报纸关注当天热点新闻)

同中国类似,美国的纸媒也是哀鸿遍野。率先披露“水门事件”的《华盛顿邮报》被亚马逊创始人贝索斯收购,久负盛名的《洛杉矶时报》和《芝加哥论坛报》申请破产,创刊80多年的《新闻周刊》停止纸版发行等,都是标志性事件。

日本也是名副其实的“传媒大国”,许多媒体朋友、新闻研究者都问过我日本纸媒的经营现状如何。国内的解读呈现截然不同的声音和角度,如《新京报》去年报道称“在这一片萧条中,日本纸媒似乎是‘免疫了’”。而中新社则报道称“日本面临‘报纸生存危机’”。

那么,事实上如何呢?一言概括的话:日本纸媒应该是处于颓势,但实力犹存,在未来可预期的很长时间内,恐怕仍将掌握日本社会的舆论主导权。

【发行量、广告收益递减】

首先,来看发行量。图一是根据日本新闻协会统计制成的走势图,不难看出日本的报纸发行量也在不断减少。2000年发行量约5371万份,2013年降至约4700万份,减幅达12.5%。

平均每户家庭的订报数则从2000年的1.13份减至2013年的0.86份,这恐怕意味着日本每户家庭订阅1-2份报纸的时代已经终结,日本年轻家庭不订报的现象越来越普遍。

发行量的逐年减少,首先便影响到了报纸销售收益和广告收益,尤其是广告收益构成各家报社收益的核心。

图二是根据日本电通的统计制成的日本广告投放走势图。从2000年到2013年,日本年度广告总投放从61,102亿日元降至59,762亿日元,有所下降,但减幅不大。但同一时期,对报纸的广告投放则从12,474亿日元降至6,170亿日元,缩水了一半多。

也就是说,与发行量的缓慢下滑相比,报纸广告收益的下滑要剧烈、严重得多。值得一提的是,杂志的境况也非常糟糕,广告投放从2006年的4800亿日元降至2013年的2500亿日元,短短7年即减少了近一半。

在这样的形势下,日本主要大报的整体收益受到较大影响。《朝日新闻》、《每日新闻》和《产经新闻》等主要大报在2008年上半年结算中均出现赤字,有报道称这是《朝日新闻》创业130年来的首次赤字。最大的经济类报纸《日本经济新闻》也在2009年12月期结算时出现赤字。

此后,主要大报的销售恶化局面并未改善。《朝日新闻》2009年3月期销售额为5400亿日元,2013年3月期则降至4700亿日元,减幅约13%。同一时期,《日本经济新闻》减少约20%、《产经新闻》减少约15%。

【各报社财务现状优劣不一】

但如表一所示,日本主要大报目前的营业利润和经常利润均维持黑字。其原因就在于各主要大报采取了削减成本等措施来应对销售下滑,如《朝日新闻》陆续砍掉许多亏损杂志、副刊等的发行,其他报社的改革也大同小异。

通过表一也不难看出,日本主要大报的经营现状可谓是优劣不一,《读卖新闻》的诸多数据并未披露,从可查的数据来看,《朝日新闻》恐怕称得上是财务体质相对最为健康的一家。

从销售额来看,《每日新闻》仅为《朝日新闻》的一半,《产经新闻》则不足其1/3。经常利润的差距则更大,《每日新闻》和《产经新闻》仅为《朝日新闻》的1/8左右。

从总资产来看,《每日新闻》和《产经新闻》的纯资产率仅为20.4%、16.6%,总资产负债率达到80%左右,而《朝日新闻》持有近6000亿日元总资产,一半以上为纯资产,实质负债为0。

《朝日新闻》旗下拥有东京筑地总部大厦、东京有乐町Marion、大阪中之岛Festival Tower等诸多优质固定资产,并运营着近2000亿日元的现金资产。《每日新闻》则除了总部大厦外几乎没有其他优质固定资产,《产经新闻》的状况则更糟。

《日本经济新闻》的表现也非常不错,其销售规模与《朝日新闻》相比差距较大,几乎和《每日新闻》不相上下,但经常利润超过《朝日新闻》,经常利润率达到6%,高于日本上市公司整体平均经常利润率只有5%的水准。而且,旗下总资产的约7成为纯资产。

日本纸媒从业人员也担心“狼来了”,但整体的危机感远不及中国,这背后既与日本报社巨头已做到规模足够大、巨轮不会轻易沉没的自负有关,恐怕也与当下日本报社巨头的财务仍相对良性不无关系。

实际上,日本主要大报的成本空间仍有很大的改革余地,目前并没有被逼到生死存亡的境地,即使在未来一旦关乎生死的时刻到来,日本的主要大报仍然可以通过进一步削减成本来维持运营。

比如,拿薪资支出来看,日本报社记者算得上是偏高收入阶层。根据日本新闻协会2012年统计,《朝日新闻》记者的平均年薪高达1287万日元,《日本经济新闻》达1247万日元,就算财务不佳的《每日新闻》和《产经新闻》也高达796万日元、718万日元。

因此,受互联网、移动终端的冲击,日本报社的发行量、广告收益虽然在下滑,但尚未严峻到生死攸关的境地,讨论纸媒会不会死,在日本的热度要远不及中国国内。

作者:任饮冰,旅日作家,在日本生活多年,朝未受命但夕常饮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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