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九“台湾制造、香港交货”溯源

这是马家唯一的男孩。马鹤凌久久思索,在这样的离乱不安中,对孩子如何期待?他为孩子取名“英九”。很多年以后,已成为台湾地区”总统”的马英九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会笑说,他是“大陆酝酿、台湾制造、香港交货”。

马英九大姐马以南出世的时候,正是日本飞机镇日轰炸重庆的情境,母亲秦厚修独自一人抱着换洗衣服和棉被到七星岗的省立医院生产。抗战胜利后,她们回到长沙,正要开始安居乐业的时候,内战却又开始了。马以南说,秦厚修无奈的留下马乃西和马冰如两个小女儿,带着4岁多的马以南,随着马鹤凌所在的军队撤到广州再到香港。

这个说法略嫌简单。事实上,秦厚修在去香港之前,有过在台湾生活的经验。据《环球人物》杂志报道,1945年台湾光复后,作为“国民青年军”一员,马鹤凌带着结婚仅一年的妻子秦厚修,从老家湖南随“青年军”去了台湾。但是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让马鹤凌对部队失去信心,他转业回到湖南,谋了个湖南省民政厅视察(候补县长)的差事,秦厚修则在长沙中国农民银行做了小职员。三年后,由于政局动荡,马鹤凌携妻带女再次去了台湾。但这一次,性格耿直的马鹤凌仍然和部队格格不入,遂于1950年再次离台,前往香港。

此时妻子怀了第四个孩子。为了维持生计,马鹤凌在九龙荔枝角附近的荔园游乐场开了一家露天茶餐厅,既当老板,又当伙计,妻子秦厚修就在游乐场卖入场券。

在香港的这一段经历,曾采访过秦厚修的龙应台在那本著名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中,也有记录:秦厚修是从澳门上岸的,海上很黑,大船在海上剧烈地摇晃,等小船过来接驳;从大船踏上摇晃得更厉害的小船时,踩空了,差点摔进海里。秦厚修带着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女儿,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踏上澳门,马上转香港。丈夫马鹤凌在码头上焦急等候。

秦厚修得马上找工作。她和亲友合伙在青山道附近顶下了一家洗衣店。然后又在一九四九年新开张的大型游乐园——荔园,找到一份工作:收门票。荔园开张,是一九四九的香港大事,付港币五角,可以入场,摩天轮、碰碰车、哈哈镜、遥遥船、过山车,还有一个香港唯一的真雪溜冰场。“可是,应台你要知道,那时没有票的,你丢钱进去,有一个闸门,我就坐在闸门旁边用脚踩一个控制,一踩,缴了钱的人就可以进来,每天就做这个。一个月薪水三百块钱,要养好多人。”秦厚修说。

此时秦厚修肚子里的男孩儿已经在东华三院之一的广华医院出生了,这是马家唯一的男孩。马鹤凌久久思索,在这样的离乱不安中,对孩子如何期待?他为孩子取名“英九”。很多年以后,已成为台湾地区”总统”的马英九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会笑说,他是“大陆酝酿、台湾制造、香港交货”。

秦厚修出来工作,吃奶的婴儿马英九由家里的一个奶奶、姑爹帮忙,从湖南逃出来到香港的亲戚那么多,每天都有人来借钱,他们也会帮忙。秦厚修记得,有一天马鹤凌说要去调景岭,因为听说救灾总会的人到那里发救济物资。结果回来后,也不过拿回了几块肥皂。

马以南说,眼看时局越来越糟,马鹤凌从湘潭接出他的母亲以及女儿马乃西和马冰如,加上在九龙出生的儿子马英九,一家七口追随国民党政府来到台湾,一路上的艰辛苦难都不是今天在台湾的年轻人所能理解的了。

大陆早已经风云变色,国民党残部南下的步履匆匆。何去何从,那时是蛮考验人的。也有共#产#党和国民党之外的所谓“第三势力”——美方中情局推动的组织来找过马鹤凌,但是他没有跟从。1952年,他们一家最终还是跨越了那弯难以回程的海峡,去了台湾。

留在身后的,是他们终生不能改变的故乡。

关于“英九”名字的来历,除了马氏族谱“英”字辈,“九”字则是取自“九思之德”和“九如之身”。“九思”是《论语·季氏》中的一段话:“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九如”则语出《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天保》:“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天保定尔,俾尔戬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和秦厚修一样,马英九的名字中,镶嵌了中华传统文化的话语精华,终其一生都不能磨平。

两岸彼时虽然形同寇仇,但共有的文化根基,暴露出敌对只是大历史中兄弟睨于墙的短暂内讧。自很小起,马英九就练毛笔字,熟读古文。秦厚修会拿《左传》等古籍的道理来教育儿女,她所偏爱的“柳体”书法,也被马英九传承了下来。浸淫传统文化日久,马英九读书时还曾一度被同学们戏称为“古代人”。马英九第二次当选“总统”后,曾深情回忆母亲当年如何教他背古文,现在92岁的秦厚修背起《桃花源记》,“比我还在行”。

除了与中华传统文化无法切割的渊源外,秦厚修还格外表现出对政党和家国的热爱。马以南提到,秦厚修在加护病房说话不方便,与儿女手写聊天时,曾谈到国民党。秦厚修写到:“我很得意,我是民国28年7月入党的”。马以南也感到骄傲,母亲是超过3/4个世纪的老党员,她外公则是参加过北伐的国民党员,“我们三代都是忠贞爱国的党员”。她更感慨于母亲在日常生活中给儿女的民族精神教育。

来台初期,秦厚修夫妻俩和婆婆、五个儿女一起,住在台北市万华区广州街247号的青年服务团宿舍里。秦厚修白天在银行全职工作,晚间则教书贴补家用,却从来没有在孩子面前叹过苦。当孩子们想要坐三轮车代步时,她又总是要他们搭乘公交车,并许诺以冰淇淋为奖励——不过这张支票从来没有兑现过。在公交车上,秦厚修还告诉他们,小孩子没有买票,就不可以坐位子。

后来秦厚修也进入公务员系统,做过“国防部总政治部股长”,1957年出任“石门水库建设委员会组员”,1960年又升至“专员”。家务更多靠年迈的婆婆和年幼的女儿来完成。在媒体的报道中可知,秦厚修家的境况和其他从大陆赴台的眷村人家并无二致,他们所住的宿舍共有11户人家,将近70口人。因为只有一个水龙头、一间公厕,所以家家都要自备水缸和马桶。马鹤凌一家挤在2楼的最后一间宿舍中,婆婆负责看护刚出生的小女儿马莉君;7岁的大女儿马以南每天倒马桶、帮奶奶做饭,停水时还要带着奶粉罐去对面的龙山国校提水;到了刮台风的季节,屋顶漏雨,5岁的二女儿马乃西就用饼干盒接水……这是一代大陆赴台人的共业。

随着台湾经济腾飞,秦厚修的家境也渐渐好转,她们搬迁到了台北复兴桥的一处寓所。为了更好相夫教子,秦厚修决定放弃仕途,成为家庭主妇。

作者:韩福东  媒体人,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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