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诗依:抵制身边的丑恶更有意义

最近,抵制这个词很火。抵制杜汶泽,抵制陈升,抵制赴港自由行,不一而足。

抵制是一种权利,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价值观或者品味,去抵制一些东西。我知道有人抵制日货,已经恪守多年。也有人抵制《新闻联播》,多年不看一眼。我的朋友中,有这两种抵制偏好的人都有,但我们相处得都挺好。

我很少加入抵制的行列,但我会捍卫别人抵制的权利。抵制杜汶泽和陈升,当然也是一种权利。如果有谁感觉到被杜汶泽和陈升的话伤害到了,他不看杜汶泽的电影,不听陈升的歌,完全是他的自由。

至于我,不抵制杜汶泽,也不抵制成陈升,因为我没有感到被他们两位伤害到。相反,我倒觉得,他们的话是有道理的,我们应该认真倾听。难道,中文网络世界里的语言暴力不在大行其道吗?你可以不赞同她的意见,但不能有话好好说吗?

陈升的话,撇开“上厕所关门”这个具体意象,他所指的中国人的公共卫生问题,难道不同样严重存在?就说北京吧,中国的首善之区,随地吐痰的现象绝非个别。我所住的小区到地铁这段两百米的路途上,常年痰迹斑斑,令人不敢直视。坐出租,司机把窗户摇下来,当街就是一口浓痰,也是屡见不鲜的场景。

我觉得,别人在这方面对我们有所批评,最好的办法,是呼吁同胞们克服掉不良习惯,而不是去激烈对付批评这种不良习惯的人。否则,就正像王小波的《花剌子模的信使》那篇文章所写的国王了。这位国王,面对坏消息的办法,不是去直面不好的事态,而是把送来坏消息的人杀掉。

抵制杜汶泽和陈升,满足了快意恩仇,但不会让世界有什么变化。网络语言暴力还会如常,该随地吐痰的还是随地吐痰。世界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糟。但是,我知道,相比去抵制那两个遥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艺人,我们身边的一些现象,如果我们去抵制了,这个世界就会不一样。

三聚氰胺事件爆发,一些唱道德高调的企业家赫然在列。往奶里加三聚氰胺,形同给祖国的花朵们下毒。我相信,如果大家群起抵制,将极大地加大企业作恶的成本,让作恶者有所敬畏,有所忌惮,可怜的中国父母就不至于满世界让人去给孩子捎奶粉了。

还有,中国大地上星罗棋布着高速公路收费站,据悉占了全球高速收费80%的份额。驾车从北京到上海要缴的费几乎等于坐飞机去上海的票价。这些收费,长年累月,而使用又不透明,但是,这么多年,没见有人提议去抵制。

还有,至今,农民工的孩子不能在城市里平等地入学,这无疑是一种歧视。这是中国人对中国人自己的歧视,但是,对此,没见到哭天抢地的愤怒,更没见到轰轰烈烈的抵制。

还有,一个香港青年对内地游客当街便溺拍照,让广大内地人民感受到了对自己的歧视与伤害,于是有了抵制自由行的倡议。但是,公权力对民众的践踏与伤害,却少有人发起什么抵制行动。

此外,有学者发布研究报告,称庞大的官僚队伍占用了中国60%以上的公共医疗支出。这种体制性的不公,完全有悖社会主义的初衷与宣言,但是,没见有人去抵制。

不夸张地说,类似的丑恶与不公,渗透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由于其显见的丑恶与不公平,构成了对国人的日常性羞辱。但是,人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相反,与对于身边的丑恶与不公视若无睹相映成趣,对于遥远地方的闲言碎语却敏感得要命,哪怕这闲言碎语含有一定的道理,也会激起轩然大波与雷霆之怒。

作为德国人,尼采曾经说过,他一听见德国人这个词就反胃,就有一种生理上的不舒服。他用这种偏激的语言,极言其对德国民族性中缺点的厌恶。德国人没有抵制尼采,相反仍然把他供在思想的殿堂中。这是一种真正的强大和强悍。

我希望,自己身处的这个共同体,不再把民族当作神圣不可冒犯的图腾,而是勇于正视自身的缺陷,做真正的强者。

(刊发时略有删节)

作者:章诗依,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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