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陈欧,等于默认我们生活在黑白颠倒的世界

2007年,新加坡。

24岁的陈欧带着自己开发的游戏对战平台GG Client找到Forrest,一起创建了GG Game公司,两人各持35%和30%的股份。另一个天使投资人占10%,余者留给未来团队成员作期权池。

创业之初,毕业于斯坦福的Forrest获悉陈欧有赴自己母校深造的意愿。追问之下,陈矢口否认,坚称自己决心创业,不会去美国求学。于是,破釜沉舟的Forrest辞去了工作,同不足十人的团队在一个大厂房里筚路蓝缕。

5个月后,陈欧突然提出要去斯坦福商学院念书,说父母之命不可违。早就发现他填表、写申请的Forrest虽感意外,却也有所预料。

陈欧的离去给GG Game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任何投资人,在查看一个初创公司的股权结构时,发现有位没投过一分钱却持股最多,还远在海外事不关己的大股东,试问谁敢跟投?

并且,Forrest是做管理和商务的,对技术一窍不通,陈欧带来的GG Client无法更新。

直到从台湾挖来一个CTO,把底层代码一看,大摇其头,全部重写,UI也彻底修改。

更严重的是,Forrest注意到早期注册用户几乎没有活跃度。调查后发现,原来陈欧宣称其软件积累的50万用户中,有40多万都是从一个国内网站的数据库里直接导入的。由于这些用户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注册”的,根本不可能来登录游戏。

数据造假违反新加坡法律,GG Game赶紧移除了所有虚假用户。

此前,陈欧通过MSN联系Forrest,表示“需要用钱”,想卖掉自己在GG Game的全部股份,并漫天要价:100万美元。

公司当时没有进账,技术入股的陈欧,股份相当于空头支票。站在Forrest的立场,把前途黯淡的GG Game破产清算,另起炉灶,于情于理无可非议。

但Forrest还是咬牙硬凑了70万美元,买断了陈欧所有的股份。面对周围不解的目光,他坦然道:“这样做,只是不想让我的公司和团队在这条路上背负任何亏欠。”

后来媒体曝出的聊天记录显示,陈欧对Forrest的仗义感激涕零,一再表示“我知道开始没多久就离开大家是件很恶心的事”、“我觉得这样对公司可能也有好处,因为我退出后,你可以更有动力”、“我拿着更多的股份,却不在公司工作,反倒是你不得不承担所有的风险,这太烂了”……

陈欧成功套现,GG Game却雪上加霜。2008年8月,Forrest把公司更名为Garena,灵感来自于global arena(全球舞台)。

半年后,Garena陷入困境,关门大吉。不久,Forrest带领团队重新创业,沿用Garena的名字,转做网络游戏发行。

经过几年打拼,Garena成长为享誉四海的网游公司,其推出的游戏社交平台“竞时通”拥有数百万活跃用户,而代理运营的《英雄联盟》更是风靡整个东南亚。

此时的陈欧已回国创业,称自己是Garena的创始人之一,在美国求学期间被排挤出公司,被迫出售股份。

隔着一个太平洋,Forrest过了很久才得知陈欧歪曲真相。他向记者澄清了事实,提供了证据,最后唏嘘道:“陈欧先生当时确实对我和团队其他同仁没有履行诺言,但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也不会出来创业,遭遇磨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知陈欧看到此言,作何感想?要知道,聚美优品的一众投资人,包括徐小平,当初都是Forrest介绍给他的。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吴晓波说,把世界交给80后。

但作为80后的“人生赢家”,陈欧的发迹史却使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并联想到东海之东的稻盛和夫。

1984年,日本政府通过法案,允许民营资本进入通信领域,以加强市场竞争。彼时的稻盛和夫在美国看见一个公司职员频繁地打长途,提出质疑。但在查看账单时发现,美国的电话费竟如此之低。

于是,已经52岁,凭借“京瓷”在商界久负盛名的稻盛和夫抱着“让日本民众能随心所欲地打电话”的信念,开始了第二次创业。

当时的第一大运营商NTT是垄断国企,行业巨擘,而稻盛和夫对电信领域一无所知。这样的竞争,无异以卵击石。

于是,他每晚临睡前都扪心自问,问自己参与通信事业是否“动机至善,私心了无”,不断怀疑、不断逼问,最后终于确认:我的动机是纯粹的,没有任何私心。日本即将迎来信息社会,要降低国民的通信费用,仅此一心而已。

稻盛和夫的宏愿实现了,一手创立的KDDI也成为日本第二大电信运营商,位列世界500强。

一个人占有得越多,就被占有得越多,这是最简洁的辩证法。但对生长在只问成败不问是非的官宦家庭的陈欧而言,可能难以理解。

所以,当媒体又一次曝出聚美优品卖假货的新闻时,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只是想问问那些但问成败,不问是非的互联网CEO们:在成为牛逼闪闪的融资王之前,能不能先当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作者:吕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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