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抄袭者只能呵呵呵——也看琼瑶和于妈掐架

古人没有著作权的概念,东抄西抄的事情经常发生,而且处理起来也没什么是非观念。《寄园寄所寄》里讲,顺治某年,胡道南、沈禹玉等几人去参加会试,考试前,大家猜题作文,胡道南写了篇文章,感觉不错,给大伙传阅,沈禹玉拿着不撒手,凝视良久,当时大伙儿还开玩笑呢,说沈同学你看这么久,不是打算抄袭吧?

(于正编剧《王的女人》电视剧照)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考试的时候恰好有这道题。交卷以后,考官一瞧,哎呦,怎么两张卷子的文章相同啊?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胡道南和沈禹玉。按说,相同答案的卷子,肯定全作废,可是考官不知道哪根儿筋动了,说这么好的文章,怎么也得录取一个吧?最后,竟然采取的是抓阄的形式,随便抓了一个出来。老天有眼,抓中的是胡道南。

这个胡道南不是晚清时因“出卖秋瑾”而被暗杀的胡道南,而是清初一位官员,最后做到了福建道监察御史、太仆寺少卿。抄袭有多害人啊?要是抓阄抓错了,老胡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现在有著作权法了,抄袭会受法律制裁,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位抄人家小说拒不道歉的,不仅发了财,还跑到中央电视台做公益广告,教别人怎么做人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洗白。现在于妈被控抄袭,被抄的琼瑶阿姨都急眼了,可人家依旧振振有词,电视剧还在播,钱依旧挣,你奈我何啊?

比琼瑶阿姨名头更响亮的大文豪欧阳修,也遇到过被抄袭的事情。《东轩笔录》里讲,欧阳修在滑州当通判时,哥们儿宋子京跟他说:“有某大官酷爱你的文章,托我来向你求稿子。”欧阳修说好啊好啊,拿了将近十篇稿子给宋子京。过了个把月,宋子京说:“大官看了你的文章,不太喜欢,说你怎么水平下降那么厉害?”欧阳修嘿嘿一笑没说话,这事儿也没放心上。

谁知道这事只是个伏笔。后来欧阳修回京当了知制诰,坊间风传,某位大官(就是向欧阳修要稿子的那位),极力称赞一个叫丘良孙的人写的稿子。欧阳修心说这谁啊?还比我写得好啊,那我得学学。派人把丘良孙的文章找来看,一看就乐喷了,这不就是自己给宋子京转交的那几篇文章吗?除了署名变了什么都没变。

但这回,他还是没放在心上。

再后来,欧阳修出任河北都转运使,没事儿看邸报,看到丘良孙“以献文字,召试拜官”,就是因为文章写得好当官了,欧阳修登时心生怀疑。把丘良孙献上的那个“文字”找来一瞧,吓了一大跳。这篇文章是武将令狐挺写的《兵论》。丘良孙这小子抄自己的也就算了,这逮谁抄谁,可真让人受不了。

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某大官”为了抬举丘良孙,事先策划好的炒作。

欧阳修从此惦记上这事了。后来当了侍从,在皇帝身边了,就找了个机会,把丘良孙抄袭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宋仁宗听完后的第一反应是“骇怒”,要罢丘良孙的官。欧阳修还劝呢:“让他当官是当时失察了,现在朝廷已经任命了,再罢官有点多余……”

宋仁宗听了欧阳修的建议,没把丘良孙怎么样,只是笑了好长时间(但发笑者久之),这事有那么好笑吗?

通常认为,喜欢抄袭的都是籍籍无名的鼠辈,想抄了别人的谋上位,但也不尽然。名人抄名人的事情,也屡屡发生。

《容斋随笔》里就说,黄庭坚抄过白居易的诗。黄庭坚的《黔南十绝》,“尽取白乐天语”,“其七篇全用之,其三篇颇有改易”。十篇里有七篇是照抄的,三篇是改头换面的。作者洪迈举的例子如下:白居易写《寄行简》:“相去六千里,地绝天邈然。十书九不达,何以开忧颜。渴人多梦饮,饥人多梦飨。春来梦何处,合眼到东川。”而黄庭坚把这首诗分为两首:“相望六千里,天地隔江山。十书九不达,何用一开颜。”“病人多梦医,囚人多梦赦。如何春来梦,合眼到乡社。”

这么干,基本等于把人家的一集剧本,变成两集吧?

抄袭者为自己辩解,有一个理由,就是:“我这是借鉴,您不也借鉴过吗?”这事放在白居易身上还真有。洪迈说,白居易的诗和杜甫的诗也极其相像。比如杜甫写过:“夜足霑沙雨,春多逆水风。”白居易就把五言改成了七言:“巫山暮足霑花雨,陇水春多逆浪风。”呵呵。

清末民初,已经有了著作权的概念(1910年颁布《大清著作权律》),可抄袭的事情依旧不断发生。《苦榴花馆杂记》作者汪恸尘就为自己的诗作被抄袭而愤愤不平。因为他创作的十四首诗,被京城某作曲者剽窃了去,写成了歌,“投赠某坤伶”,而且还在一张报纸上发表了。“每一念及,犹觉轩渠。”轩渠是笑的意思,他也觉得这事儿好笑。笑就是对付抄袭者的唯一方法吗?

为此,汪恸尘写了篇文章《抄袭》,介绍了大量当时抄袭、疑似抄袭以及转载不注明出处的事情,比如《旧小说》杂志中署名陈鼎的《毛女传》,就是《簪云楼杂说》中的《坠崖妇》。诸如此类。后来汪恸尘的哥哥劝他:“茫茫尘世中,哪有许多奇事?至于后世所称道者,无不为前人所说尽,则又安得不抄?”

汪恸尘认为他哥说的有道理,认了,写篇文章发发牢骚也就罢了,连那位剽窃他诗歌的作曲者是谁都没搞清楚。被抄袭者不较真,法律搁在那儿也罩不住,就算法院判了也可以不认错。抄袭者能巧舌如簧振振有词,显得比被抄的还理直气壮——这环境,简直就是抄袭者的天堂了,他不发财谁发财啊?

来源:腾讯

作者:笔名老猫。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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