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克坚:另类赌徒宋卫平

赌是人类最古老的游戏之一,在漫长的社会演化过程中,面对众多的不确定性局面,赌是一种必要的冒险,人们通过赌局来提供一种解决框架,促进文明的演化。某种意义上,那些彪名史册的英雄人物,包括政治家、军事英雄、商贾巨富,都是赢得了赌局的幸运人士。

从这个意义来理解赌局,赌局无往而不在。我们都处在某种赌局中,有些人喜欢小赌,有些人喜欢大赌,而更多的人则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赌注。在转型时代,社会走势波诡云谲,为此,我已和很多朋友设立了很多赌局,赌注往往只是一顿饭钱,当然也有喜欢豪赌的,我认识的一个云南企业家和一个北京朋友设立的一个赌局,赌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全部资产。

在商场麝站的企业家们,需要经常面对不确定性局面,做一些冒险的决策,这和赌徒有内在的一致性,因此很多企业家都有好赌的性格特征。当然通过赌博释放一些压力,也有其心理学意义。人们注意到,众多知名企业家们经常参与各种赌局,马云和王健林曾经就电子商务和线下零售的未来业态公开宣布1亿人民币的赌局。前首富黄光裕则以豪赌出名,据说黄曾经在公海邮轮中输去几十亿人民币。作为房地产界大佬的宋卫平,从不讳言自己是个赌徒,他说自己是棋牌房的高手。当然赌可以是真实指称的,也可以是修辞意义的。真正的赌徒,不会在意棋牌房里的那些输赢,而更在意社会大舞台上的事业和声望的起落。宋卫平的人生轨迹,说明他是一个真正的赌徒。

在杭州大学上学期间,宋卫平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学生,他编过刊物,参加过很多社团活动,表达过政治抱负;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舟山党校当老师的宋卫平,因为多次以大胆言论触碰学校禁令而遭到处罚,宋负气远走珠海闯荡。

1994年宋卫平回到杭州,1995年靠借款创立绿城中国,进军房地产领域,并通过开发九溪玫瑰园等代表性作品,确立了在浙江开发商格局中的地位,绿城品牌成为品质的代表。2000年,绿城走出杭州,进军上海和北京,开始全国性扩张,在多个城市同时疯狂拿地,土地储备急剧上升,高杠杆、高负债的发展模式成为绿城的典型特征。

2009年,绿城集团销售超过650亿,成为国内房企第二名,宋卫平意气风发,扬言要超越万科。截至2013年12月31日,绿城中国在中国内地共47个城市持有104个项目。

2002年,宋卫平高调反击足坛黑哨,和有关部门狠狠较了一回劲,宋卫平赢得了民意尊重,但并没有转化为商业上的利好。

长期以来,人们都强调宋卫平对房产品质的苛求,其实注重品质只是宋讲究完美的性格反映。如果仅仅强调品质,那么宋卫平做了“九溪玫瑰园”之后,可以笑傲杭州楼市;做了“桃花源”之后,可以笑傲浙江;再花费重金打造一个高端楼盘,他就可以笑傲全国了,他没必要在全国范围内疯狂扩张。驱动宋卫平在全国扩张的心理动力来自宋卫平对大赌局的偏好。

对于一个好赌的人来说,最兴奋的莫过于一个历史性赌局的开盘。宋卫平毕业后的职业轨迹,表明循规蹈矩从来不是他的选择,而最近二十多年的经济发展,人们对改善居住条件的需求,都似乎在昭示一个历史性的大格局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面对这种历史性格局,讲究稳健经营的财务规范,一时一地的市场行情起伏就都不那么重要了,抓住机会裂变式成长才是最重要的。这可以解释绿城高负债、高杠杆的激进发展策略,可以解释绿城在多次遭遇政策调控之殇之后,依旧疯狂突进的轨迹。有深厚历史感的宋卫平面对记者的提问,会略带不屑的反问:你读过历史吗,你知道什么是快,什么是慢吗?缺乏历史情怀的人,大概很难理解宋卫平的这种诘问。

根据宋卫平的赌徒特征,结合绿城的快速发展轨迹,可以做一个合理的推演,那就是宋卫平心中有个大格局,要做就做最好的,做最强大的,成为中国最大的房地产公司,这才是赌性的极致演绎。如果他赢了,那么绿城完全可能成为一家年销售几千亿的公司,以一骑绝尘的姿态笑傲江湖同侪。

如果历史可以假设,如果2005年、2008年、2011年让市场力量自主竞争和选择的话,那么在众多楼市开发商当中,或者在这个让人兴奋的赌局当中,以绿城的品质和品牌,融资模式加上宋卫平的理想主义激情的驱动,绿城完全可能是市场的王者,宋卫平可以痛快淋漓的赢得最终的赌局。

当然,现实是苦涩的,在几次宏观调控的背景下,绿城高负债、高杠杆模式成为致命的软肋;在资金压力下,绿城被迫通过卖出项目和股份,不断断臂求生。2014年5月22日,融创中国宣布以63亿港元收购绿城中国的部分股份,宋卫平失去了对绿城的控制权,开始淡出绿城。从事业、财富、名望等角度来看,宋卫平依然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不过在以绿城为平台的房地产赌局中,宋卫平输了。

宋卫平苦心营造的赌局,被一股比他更强大,出乎他意料的力量给打败了。这股力量可以塑造市场规则,可以破坏市场规则,可以让市场快速勃兴,也可以让市场急速冷冻。宋卫平显然输得不太甘心,在记者招待会上公开发炮,他认为政策对市场的干预,把绿城逼上了绝路。在中国,宋卫平的言论可谓大胆出奇,彰显其内在的赌徒本色。

赌徒常有,大赌徒不常有;赌局常有,大赌局不长有。有大赌徒气质的宋卫平,因缘际会,遭遇了一个历史性的大赌局。蔑视常规,投入巨大赌注地赌一把,这是赌徒的逻辑,也是宋卫平作为一个房地产开发商的真实轨迹。宋卫平没能笑道最后,但把中国房产推进了一步,也算输而无憾了。

而历史充满了偶然性,失之东隅,收之西隅的例子不胜枚举。对于赌徒来说,失败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只要不把赌注完全输光,总有机会翻盘。宋卫平虽然把绿城的控股权转让了,但是只要宋的理想主义情怀还在,只要宋的赌徒精神还在,那么他完全有可能参与一个更大的历史性赌局。

对于这个更大的赌局,宋卫平其实是很清楚的,某种意义上,他在房地产这个赌局中的失败,就是因为在更大的这个赌局中,几乎没有什么筹码,而这个更大的赌局,更加凶险,更加缺乏规则,唯其如此,才会让真正的赌徒牵肠挂肚,念兹在兹。

作者:温克坚,青年经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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