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最低工资公投:当民众素质太高

许多政治家、政论家对于这种“直接民意”,往往有一种患得患失的矛盾感。在他们看来,如果民众素质太低,进行这种“直接民意”表决,往往会不得要领,最终很可能导致行政机构被民粹主义所绑架;如果民众素质太高,他们往往会不放心政客们的大包大揽,而倾向于对任何授权百般挑剔,设置重重“但书”保险,从而拖累行政效率。

瑞士是当代社会公投最频繁的国家,因为只要在全国范围内征集满5万个签名,或8个邦联署,经认证合格有效,就可启动一次联邦选择性公投,据说因此,瑞士人平均一年要公投四次之多,今年刚过到5月,公投已举办了两次,最新的一次,便是5月18日举行的“每小时工资不低于22瑞士法郎”(相当于月薪2.8万元人民币)公投。

如今公投结果已经出炉:参与投票者中,高达76.26%投了最低工资标准的反对票,这个比例甚至高于民调(民调显示反对率达64%)。

之所以反对“多挣钱”,投票者心中自有一本帐:如果实行这一最低工资标准,则意味着企业为控制成本,势必减少雇员数量,而收入低、技能也低的那部分劳动者,将成为首当其冲的牺牲品。事实上,这项公投的提议者,是代表雇员中收入更高、更稳定阶层的工会联盟,已足够说明问题。

不仅如此,许多投反对票者还指出,一旦实行了这样的标准,那些原本就缺乏劳动技能和就业市场竞争力的人,会因此躺在最低工资保障上不思进取,最终导致瑞士整体竞争力的下降。

瑞士是老牌发达国家,民众受教育水平和素质在全球范围内是公认较高的,很显然,他们最终选择了政府和经济界希望他们选择的选项,是经过慎重、理性考虑的。自2008年爆发的欧洲金融危机,受害最深的,无一例外是实行最低工资标准最积极、“大福利”面面俱到的国家,瑞士是个多语种、多民族国家,境内有为数不少讲法语、意大利语的瑞士人,正所谓殷鉴未远,他们当然会从同文同种相关国家的际遇中,获得投票选择的启示。

许多政治家、政论家对于这种“直接民意”,往往有一种患得患失的矛盾感。在他们看来,如果民众素质太低,进行这种“直接民意”表决,往往会不得要领,最终很可能导致行政机构被民粹主义所绑架;如果民众素质太高,他们往往会不放心政客们的大包大揽,而倾向于对任何授权百般挑剔,设置重重“但书”保险,从而拖累行政效率。在欧盟,曾有政治家坦言,倘效仿瑞士凡事公投,结果可能是什么也做不成——欧洲宪法仅有的两国公投,不都弄到一塌糊涂么?

但瑞士此番最低工资标准公投却给人以启示:只要范围适当(瑞士是个面积仅4.1万平方公里,人口不过800多万的小国),信息披露及时、解释到位,对于攸关切身利益、“接地气”的公投项目,素质高也好,低也罢,民意都能够做出负责任的选择,因为选择的内容是他们所熟悉的,选择的结果更是他们所必须关心的。以“民众素质”为口实,拒绝将这种攸关其直接、切身利益的决策诉诸民意,是站不住脚的。

当然,倘公投项目不那么“接地气”,或信息披露不全面、解释不到位,公投结果往往也会开个大玩笑——就在不久前的2月9日,同样是瑞士,不就以50.3%的支持率,通过了限制欧盟移民进入瑞士数量的、让大多数瑞士和欧盟政客跳脚的公投提案么?

作者:陶短房  知名专栏作家、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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