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韩国海难,比自杀更需要勇气的是面对

4月17日晨,韩国“岁月”号渡轮在从釜山驶往济州岛途中倾覆,酿成自2010年3月“天安舰”事件后韩国最严重、伤亡最惨痛的海难。由于船上乘客中有多达325名参加春游的学生,这些许多尚不满18岁的学生,又占据死亡、失踪名单中的大多数(截止韩国时间4月20日18时确认死亡58人,失踪244人),引发韩国内外高度关注和普遍震惊,许多人对海难起因、发生过程疑虑重重,对航行过程中及海难发生后的一系列可能的失误深表不满,要求查明真相、追究责任、严惩责任人的呼声日益高涨,对上至韩国政府,下至普通船员、教师在内的许多“关系人”构成极大压力。

在这种巨大压力下,“关系人”们表现迥异:或痛哭流涕反复致歉,希望获得谅解;或闭门谢客钳口不言,惟恐多说多错。其中最令人唏嘘的,莫过于安山市檀园高中的姜姓副校长(KangMin-Kyu)了。

据韩国媒体报道称,这位52岁的副校长本组织了本校学生的春游活动,本人当时也在“岁月”号上,海难发生后,他和一些同学被赶来的救援者救起,并安置在一间体育馆里。由于对被自己安排出游、带上渡轮的许多学生因海难死亡、失踪或蒙受痛苦、惊吓深感内疚和不安,他在留下一封“请将骨灰撒到渡轮出事的海里”的遗书后自缢身亡。

对于姜副校长的做法,一些人表示感慨、敬佩,认为此举是“知耻近乎勇”,敢于为自己的失误负责的做法。有的评论者还将姜副校长的勇于担责,和被传在海难发生时发出“乘客留在舱中待命”指令,自己却在弃船时率先逃跑的船长、69岁的LeeJun-seok相比较,称二人为“‘岁月’号海难责任人的正反两方面典型”。

姜副校长在猝逢大难时能反躬自省,引咎自责,并主动承担责任,的确体现了一名长者的胸襟和道德自律,是令人感慨的,但公平地说,对与一名教育工作者而言,自杀并非表现责任感和勇气的正确选择。首先,从责任上讲,作为春游活动组织者,姜副校长固然应对学生安全负责,学生中出现重大伤亡,他当然应该承担相应责任。

但春游活动本身并非不负责任的冒险,海难只是意外,其责任也不应由并不掌握航海技能和船只操纵权的副校长来承担——或至少不应主要由他来承担,可以说,在责任人中,他的责任是相对较轻的,他且捐躯,其他人势必蒙受更加沉重的压力。

其次,许多人都知道,重大灾难发生后,遇难者家属也好,幸存者也罢,都势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精神、心理的极度脆弱状态,未成年人尤甚。作为副校长,作为此次春游的组织者之一,有义务在此关键时刻,担负起为学生、为家长们减压的责任,帮助他们尽快度过生理、心理难关,不至于长时间沉浸在悲伤、痛苦和极不正常的心理、情绪中不能自拔。

姜副校长不仅在如此关键时刻选择了放弃责任,而且还死在幸存学生、家长聚集,情绪“气场”极度脆弱敏感的体育馆里,恐将令后者的心理、精神状态雪上加霜。正因如此,姜副校长的选择固然令人唏嘘,却不足为训,更不宜作为楷模,于此时此刻加以赞美、倡导。

勇气是值得提倡的,但相较于死亡,履行教育工作者的义务,在重压下、在今后漫长生涯里承担责任、迎接挑战,需要更大的勇气;负责是一种美德,但相较于引咎而死,活下来去面对一切,是更有责任心的表现。

死者已矣,作为生者,我们应该鼓励、赞美真正的、更有意义的勇敢和责任心,这才是对存者、殁者最有担当的交代。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氧分子网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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